BJH0121没有错。
但沈芫的“对不起”却只敢在离家十一公里的车里说。
说完了也没觉得舒坦，反而更加伤心。
在沈芫的认知里，机器人作为朋友、情人、爱人，其实都没什么不好。但是它们不该作为江禾。
她的爱人从来只有一人。与容貌无关，与灵魂无关，与生死无关。她就记着是那个人，面目全非、生离死别，都无法改变。
BJH0121即使开启了记忆模块，成为一个几乎无差别的“江禾复制品”，那也不是她的爱人。沈芫让俞北关闭记忆模块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希望BJH0121作为独立的自我而存在。即使她没法爱上BJH0121，但她会尊重她的妻子。
但是事与愿违。
没有爱就很难包容，一点一点积累起来，沈芫就越来越疲倦，然后在某根针刺向自己的时候，猝然崩溃。
沈芫开车到江边的时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她于是找了个位子停车，打算就这么在车里卧一晚上。
有人敲打车窗的时候，她甚至快入睡了。
沈芫很惊讶看到淋雨前来的BJH0121，立刻开了车门让她进来。
“怎么过来了？”沈芫问她。
BJH0121垂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错了，对不起。”
沈芫叹了口气，说：“你没有错。我只是想出来透个气。”
BJH0121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脑袋，低声问：“您今晚不回去吗？”
沈芫盯着BJH0121看，机器人不会被模拟状态的雨淋湿，所以她即使是冒雨来的，身上却是干的。此刻她低垂着眼，沈芫发现她的睫毛上浮着一圈水雾。BJH0121作为一个机器，问题太多了，不知道俞北是不是对于非卖品就不太上心。
但是挺可爱的。沈芫发自心底觉得。
所以沈芫也温柔起来，她启动了车子，轻声说：“我们回家。”
4
入秋之后，沈芫开始画程姝预定的那幅画。
程姝是她大学同学，追过俞北，但是俞北坚持独身主义。
“我谁也不爱，只爱工作。”俞北常常这样说。说完了就非要去买一罐可乐，摇到几乎要爆炸，再打开来喷自己一身。说这是某种战术洗礼，能让自己由内而外焕发光彩。
所以程姝总说羡慕沈芫和江禾。
俞南一如既往的，只有三分钟热度。花店筹备得费尽心思，开张时候也是锣鼓喧天。但是两个月不到，她就开始乏了，又想着要开一家餐饮店。
花店于是就林觉和请来的刘玥玥在看顾，而俞南则一边做着餐饮行业的市场调查，一边更多地出现在沈芫家。
俞南特别喜欢BJH0121，尤其爱她眼角的泪痣。她甚至想叫俞北给林觉脸上也添上一颗这般我见犹怜的痣。
“你看过芫姐画画吗？”俞南端着BJH0121给她准备的水果盘，边吃边问。
BJH0121有些害羞，摇摇头说：“那是我不懂的。”
“怎么会！”俞南说，“系统随便搜一下，知道的可不比她多得多了。”
BJH0121咬着唇沉默了，等俞南换了个英剧看，她才轻声且认真地说道：“艺术的事，不能用数据说话。”
俞南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大笑起来，笑够了才问：“这是谁教你的？”
“……是俞女士。”BJH0121撒了个谎。
“哇我姐原来这么矫情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俞南笑得过于张狂，眼泪都飞出来。
BJH0121红着脸，听见沈芫在楼上画室叹气，然后下楼来了。
俞南笑着调侃：“大画家，中场休息吗？”
“再不下来，怕你拆了我家。”沈芫无奈地摇了摇头。
“画什么呢？这个月我来你家你都泡在画室里。”俞南笑着问，“是不是卖价很高？”
“俞北。”沈芫说。
“啊？我是俞南……”俞南一副“你怎么画傻了”的样子。
“画的是俞北。”沈芫解释。
“什么？！”俞南很是惊讶，“有人出钱画我姐？”
沈芫点头，正要开口，俞南又恍然大悟道：“是程姝吧！她最是长情。”
沈芫笑：“小南也是极长情的。”
俞南又问：“可是画我姐有什么难画的，你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她身上哪一处你不熟……”
“画人本来不是我擅长的，偏偏又是熟悉的人。”沈芫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大半个月了，进展却不好。”
“算了，我不懂的。”俞南把果盘放下，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又指着BJH0121说，“她懂！还说什么‘艺术的事，不能用数据说话’……”俞南说着又狂笑起来。
BJH0121脸更红了，急忙起身离开了客厅。
俞南嘴还不停：“她说这是我姐教她的哈哈哈……”
那应当不是的。沈芫如此想着，但却没拆穿。
“听说你又要开饭馆？”沈芫问。
一听到这个，俞南立刻就坐直了，一本正经道：“民以食为天。我认为……”
沈芫嘴角噙着笑，听她在那一通胡扯，居然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俞南讲得口干舌燥，一扭头却发现沈芫已经呼吸平稳进入梦乡了，气不打一出来，正要叫醒沈芫理论一番，却被BJH0121阻止。
“不怪沈小姐的，她最近一直忙着画作，睡眠不够。”BJH0121轻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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