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归解释了很久他为什么亲长兮,谈到情爱,谈到喜欢。
长兮马上说,“那我好喜欢你,我可以做你的情人吗?”
“……你的喜欢可能不是我说的喜欢。”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我想一直看着你,想一直和你在一起,这样算不算你说的喜欢?”
长兮的眼神太过清澈无垠,世间万物都在这样的眼中无所遁形。
阿归根本无法抵挡,支支吾吾说,“只是因为你只遇见了我,以后我们出去了你会看到苍茫九州,人如恒河沙数,我不过是沧海一粟。”
长兮摇头,“我在湖里看到过的,没有人像你,我好喜欢你。”
语毕他凑上前去捧住他的脸连连吻他,像一只初生的小鸟轻轻啄着,阿归按捺不住翻身压住他,无奈地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你看我身受重伤也该知道我在九州并不好过,世人对见微虎视眈眈,将我视为怪物……”
“那你一个怪物,我一个妖物,我们正好配一对。”长兮笑得眉眼弯弯,提起陈伤竟然也不怎么痛了。
“你?”阿归不信他,“你身上一点妖气都没有。”他凑近闻了闻笑起来,“你是什么妖?麻雀精吗?”
长兮疑惑不已,眼睛圆圆的,“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
师父回来那日雪停了。
一入山门他便觉出有人进来过,虽然冰雪掩盖了山下的血迹,他仍能远远地闻到神殿之中传来生人的气息。
长兮亦从床上坐起,“师父回来了。”
从他记事以来师父从来都是一个表情,古井无波,不悲不喜,但这日云晴雪霁,师父却如一阵暴风雪刮入殿中大发雷霆,所过之处冰瓶崩裂,帷幕纷飞被剑气撕成碎片。
“师父!”长兮挡在阿归面前,“我要和他一起出去。”
他笑了太久了,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样坚定的时候。他不再说些“我想”,“也好”,他说“我要”。
“我不去找爹娘,不去找哥哥了,他们不愿见我,我不打扰他们,请师父放我下山。”
语毕长兮躬身拜倒,长跪不起,师父却径直出剑要取阿归性命,怒吼道,“绝无可能!”
不论长兮如何拼死抵抗,他终究尚显稚嫩,而师父就像一块磐石,无论他如何苦苦哀求他都充耳不闻。缠斗近一个时辰之后,长兮负伤累累被师父一掌打得吐血昏厥,伤势未愈的阿归则被逐出山门,长兮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听到阿归哑声高喊:
“终有一日,我一定带你出去!”
他撕心裂肺的吼声被风雪吞没,结界之门森然关闭,如一记重锤敲在耳际,长兮一口气哽在喉间,终于彻底昏死过去。
再次睁开双眼时,师父坐在他床边。
他的容貌已不复年轻,白发如瀑蜿蜒垂在被褥上,映着雪光照出一片寒意。
长兮平静地说道,“终有一日我会出去的。”
“终有一日,我会放你出去。”师父出乎意料地说道,随即长叹道,“但不是现在。”
“那究竟是何时?师父,你到底在等些什么?”
师父沉默许久,不愿再瞒他,负手而立,“你与兄长出生之时共用一颗心脏,是千年难见的噩兆。你爹娘请来世间最好的名医,也请来世间最好的巫祝灵媒,所有人都说你们两个生来要争个你死我活,只能留一个。”
“你娘将刀握在手里,说既然是她生的,也该要她亲自来剖你的心,可终究是不忍,逆天而行留了你一条命。”师父侧过身看他,脸颊沉在暮色之中,“可你们的命格并未改变。你所在之处人称凌霄山,是天外之地,一旦你离开此处回到红尘,你与长阳必定世代争斗不休,只有一个能活。”
“那你要我等……等什么?等哥哥死了,才能放我出去吗?”长兮惨笑道,“可是哥哥一死,他的心脏一旦停止,我也会随之死去。我到底要等什么呢?等我变成一具尸体吗?”
如此荒谬,师父却沉默了。
太过荒诞,长兮不禁笑了出来,“说什么留我一命,说什么为我着想,仿佛是什么天大的恩赐——全都是你们一厢情愿,可曾问过我一句?难道我想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难道我想这样孤苦伶仃地过一生?”
师父始终沉默着,只是怜悯地看着他,像是一尊冰冷的雕塑。
他修的无情道,不懂人世悲喜,不懂长兮为何如此痛苦。于他而言孤独就像凌霄殿穿堂的寒风一样,是空气,是自然,早已写进他的骨髓里,他无法体会为何这一片白茫茫洁净无暇的雪原对于长兮会像是一座坟墓。
“师父,你教会了我一切,但是你永远教不会我一点。”长兮拄剑站起,“我不信命。”
“我不信命。终有一天我会打败你,从这里走出去。”
至这日起长兮没日没夜地修炼。山中无日月,床头的冰瓶上被他密密麻麻地刻下日子,终于一次师父闭关灵力波动,他趁机打破了山下结界,那扇关了他二十余年的大门咆哮着打开,风雪狂啸着翻腾而出。
师父飞奔而至,衣襟上已有鲜血点点,他狼狈地跪倒在地,近乎乞求,“长兮……我们再等等好不好?……你究竟,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是不是不喜欢下雪?你喜欢什么,师父都给你,好不好?”
“师父……我喜欢自由,我想要有人爱我。”长兮脊背颤抖,却没有回头,“既然师父对我并无情谊,只是受故人所托……师父照顾我至今,已是仁至义尽。”
衣袖低垂,他轻声道,“师父,我走了,请珍重。”
他双臂展开像一只白鸟扑向大地,结界之门轰然关闭,将师父的喊声掩在风雪之中。
“长兮——”他呕出一口鲜血,伴随着一阵干哑的咳嗽鲜血在雪地中绽开零星的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雪白的衣袂消失不见,嗓音已然哽咽,“……并无情谊?……你竟然说,‘并无情谊’……”
此时已过了整整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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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兮:他不愿我做他的情人。
阿归:哎,他根本不懂情爱。
按头小分队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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